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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一时兴起,我开始翻看自己过去写的种种奇异的报告,突然翻到好兄弟高中的文学作品集。于是我也想起我高中写的这三篇小说——事实上算不得什么小说,顶多算是emo情绪下的文字练习。

此篇写于高二,充斥着意识流的隐喻。

 

(一)

他看到了。

火红色的鸟从白色的海里升起来,掠过蓝色的浪花,飞往绿色的陆地。一切在一刹那间结束,于是海也在一刹那间再次死去。这一刹那不知疲倦地重复着,海也死而复生;时间就这样流动。

是浮冰,他想。

他就是这失落荒原里的一块浮冰。

他转头离开了这里,于是海沉寂下来。在他望不见的地方,窸窸窣窣的海浪啃噬着漂浮的、陷落的一切。海洋无声地死亡,无声地自噬,无声地缩小、凋谢。

第二天的黎明仍未降临,第一天的夜晚却已结束了。

海洋死了。它等着他再来。

 

(二)

于是第二天他又来了。或者说,当他再一次来到海面前时,第二天如期而至。

他看着平静缱绻的海面,想象着其下那些大大小小的鱼遇到的惊心动魄的故事。对他来说,“惊心动魄”指的是什么呢?或许是碰撞、捕食,还有死亡。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“无意识”那样惊心动魄。他看见鱼儿们成群结队地游过,便意识到他们是“自然”的一部分。他们的意识便是自然的意识,因此他们尽可以把自己的思维丢掉,融进鱼和水之中,以壮烈的牺牲换取更纯净的存在。他止不住地羡慕。

他是浮冰,他正在融化。他想这也许是件好事,因为融化就意味着他的一部分进入了一片高尚的虚无。

 

他看着海,身体在慢慢下坠。他想起今天在菜市场看到的鱼。那条滑溜溜、黏糊糊的鱼,从拥挤的鱼盆里跳了出来,在血腥味的水泥地上蠕动,最终被轻蔑地捉住、轻蔑地丢回鱼盆。他想那鱼兴许是吓着了,被菜市场那具体的空洞吓得魂不守舍。毕竟它来自那梦寐以求的虚无,自然是不愿意屈身于这份实在和泛滥的。

他想,这一天真是该死的漫长。

于是他又转头离开了,重返那厌倦了他的世界。

 

(三)

今天太阳很好,本该用来散步和放松。可是他实在是忘不掉他的海,于是他又回来了。正好,当他走上海滩,太阳便从宿醉之中摇摇晃晃地升起,摇摇晃晃地燃烧。

他看着灰蒙蒙的海,眼睛有些发涩。

 

不知什么时候,他坐下了。

又湿又脏的沙爬上了他的裤脚,拉着他往下陷。他坐在沙上,看见远处的大海正在结冰。鱼群发了疯地向海岸游,最终还是被移动的冰川追上,以惊恐和绝望定格自己冻住前的最后一瞬。于是远方的海成了白色的墓,掩埋着绿色和血色的遗迹。他看见冰与海的分界线向他慢慢移动着,最终在离海岸线不远停住了。

他怔住了。他用双眼死盯着那片蓝白的界限,试图用意念使它移动。

可是它停住了,不肯再靠近分毫。

他呆呆地望着那凝固的冰川,突然感到一阵漫无边际的痛苦。他没有被压得喘不过气,没有揪心的疼,没有感到任何广为流传的“痛苦”的生理表征。他只是看到一个个黑色的词语滚过他的眼底,写着“孤独”、“不幸”和“活该”。

他想,果然他的痛苦都要比别人廉价一些。于是他攥紧了拳头,狠狠地锤击自己的太阳穴。打击,躲避。躲避,打击。一阵头晕目眩之后,他终于感到久违的疼痛。

他满意了,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想要离开。可是他动不了。他看向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,才发现自己在燃烧。

无边的静默之中,再没有时间。

海浪骤然凶猛起来,他继续往下坠。他看见白色的浪花舔舐自己身上的火,发出“刺啦”的响声。终于,他沉入了海面。他发现自己变成无数双眼和无数双手,注视着流动又结块的鱼,拥抱着摇曳又沉睡的水藻。他是气泡,是缓流,是未曾迷失的梦。一万条小鱼拂过他的脸,一亿个贝壳把他变成泡泡。他享受着专属于醉鬼的幻境,幸福得闭上了眼。

 

(四)

太阳升起,他醒来。

他看见了。

冰墙伫立着,向他投以诡异的微笑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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